
话剧《平凡的世界》是今年陕西人民艺术剧院赴沪参加第24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压轴剧目,其在开场就通过巨型石磨转台与渺小的人物群像的视觉对照,构建了一个充满象征意味的舞台景观。这一极具张力的舞台设计,既是对原著精神内核的形象诠释,也暴露出小说改编话剧过程中难以避免的叙事困境,即在舞台上追求视觉震撼的同时,能否真正触及路遥笔下那个充满矛盾与挣扎的“城乡交叉带”。这是陕西人艺所诠释的“平凡的世界”,但还存在着千千万万个“平凡的世界”。
在当前话剧创作中领航配资,路遥及其文学作品已成为重要的改编资源。西安话剧院的《路遥》以全景式的视角着眼于路遥青年到晚年的人生历程,勾勒出作家生平的几个重要节点;上海戏剧学院的《路遥的世界》则深入路遥的精神世界,将其创作《平凡的世界》的历程与书中人物交织成心理剧式的舞台表达。而陕西人艺选择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为蓝本进行再创作,重构原著的叙事重心,既彰显了剧院致力构筑“学者剧院”的姿态,亦是当代话剧舞台上“小说改编话剧”的又一实践案例。
话剧《平凡的世界》聚焦于几组青年人物的情感命运,从第一场孙少安看到田润叶留给他的青春誓约“少安哥,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好”开始,到最后一场孙少平与田晓霞合诵的生命宣言“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结束。编导选择淡化原著中“城乡交叉带”的复杂社会图景,只在几段过场戏展现孙少平在城市中的挣扎。这种处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原著对社会结构的批判力度,也使得人物的精神成长失去必要的社会语境。这种选择背后暗含着该剧对路遥文学世界核心命题的回避,即改革开放初期城乡二元结构下个体命运的深刻困境。
展开剩余47%导演宫晓东通过冷热场面的交替调度,在舞台节奏上营造出跌宕起伏的效果。从原西河畔孙少安与田润叶的青春打闹到孙少平与郝红梅的情感争执,从少安与秀莲结婚的热闹场面到田福堂逼迫润叶嫁给自己不喜欢的李向前,观众的情感随着转台和人物的命运而自由流动。然而,这种技术性的情感调控难以弥补叙事深度的缺失。对于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线索,本剧采取了留白的策略,诗意化地处理了田晓霞的离世。或许因过于追求情节的完整性,该剧在很大程度上停留于小说情节的舞台复现,未能深入开掘剧中人物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导致观众在审美体验中产生某种悬浮之感。路遥原作之所以动人,正在于他写出了普通人的平凡故事,写出了普通人也能感同身受的生命体验。然而本剧因过多片段化的情节堆砌,削弱了观众与剧中人物的情感联结。
值得肯定的是,第十场中李向前车祸后田润叶对其“灵魂七问”,这位隐忍已久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李向前自己也疑惑,为什么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演员以嘶吼与痛哭演绎的崩溃瞬间,构成了全剧最具震撼力的段落。这种情感迸发,与第一场孙少安面对河畔嘶喊“山你挡不住挡不住云彩,神仙,你挡不住挡不住人想人”、最后一场孙少平面对山林呼唤“田晓霞”相呼应,皆是从生命深处迸发出的最强音!这些发自生命本能的声音才更能让观众“在这个混沌的世界中还能看到一丝清澈”,进而与这些青年产生更深的情感共鸣。比较遗憾的是,剧中多数人物,包括田润叶、田晓霞等重要人物更多是服务于情节推进领航配资,像田润叶从反抗到妥协的转变缺乏充分的心理铺垫,呈现出扁平化的人物塑造。话剧改编不仅需要呈现故事的“形”,更需要抓住其“神”——即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个体如何在困境中坚守尊严、追求精神超越的生命历程。正如剧中田润生所说:“一个平凡的人也可以有不平凡的人生。”“一场未竟的长途跋涉”或许是对该剧最好的形象注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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